没错了,正是他出狱的日子。我紧紧抱着盈盈,极力平复慌乱的情绪,安慰她:「不怕,
爸爸在。相信爸爸,我绝不会让他再伤害你!」夜深人静时,我辗转反侧。
周烨被救护车带走时那张恶鬼一般的脸仍然让我心有余悸。他扬言要报复我们的那些话,
鬼呓一般萦绕在我耳边。我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恐惧感犹如一把刀悬在我头顶。
我们好不容易才从痛苦的漩涡里爬了出来,又被即将被一双鲜血淋漓的鬼爪狠狠拽住,
难以逃脱。上一次我和盈盈侥幸没有受伤,那下一次呢,谁知道这样的畜生又会做出什么来?
10从翌日起,我亲自接送盈盈上下学,确保她的人身安全。回到家中,盈盈回房间写作业。
我突然想起忘记买日用品,打算到楼下去一趟。回来时,发现大门没关紧,
里头隐约传来“呜呜”的声音。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猛地撞开门。
眼前的一幕让我浑身的血液像沸腾的开水!盈盈的嘴巴被周烨毛巾塞住,手脚被禁锢。
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眼里噙着惶恐的泪水。
周烨手里的闪着冷光的水果刀就要往她的脖子割去!我怒吼出声,
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朝周烨的头猛地砸去!周烨痛呼倒地。我迅速将盈盈抱过来,
推出房间外。周烨满头的鲜血顺着他布满伤痕的一只眼流下,他嗤嗤地笑:「好久不见,
姐夫,小侄女。拜你们所赐,我这一只眼被里面的杂种戳瞎,成了这副人不人,
鬼不鬼的样子!我说过,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放过你们!」
他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朝我刺过来!缠斗中,我的肩膀被他划破,鲜血迸溅而出。
他扑到我身上,刺向我的双目!我抓住了玻璃,咬紧牙关,阻止他逼近,任凭手掌被割破,
鲜血从指缝流下。我用膝盖撞击他的腹部,他吃痛松手,
我趁机转身擒住他那仅剩那两只手指的废手,陡然用力一折,「咔嚓」一声,
我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周烨惨叫连连,瘫倒在地。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受控,
愤懑如洪水决堤,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愈来愈大声,愈来愈刺耳:「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我和女儿才能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我揪起他的头发,
撞击地面。露出他的脖颈,将手中的玻璃的尖角对准了他的大动脉!现在,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他死!他抹了抹鼻血,挑衅道:「你敢吗?来啊!」在即将扎进他皮肤时,
盈盈带着哭腔的声音的从外面传来:「爸爸——」有几个人冲了进来,帮我摁住了周烨。
是盈盈跑去隔壁请向邻居求助。我陡然清醒过来,脱力一般靠在墙角。手中的玻璃落在地上,
碎了一地,道道光亮折射出来,刺痛了我的双眼。头部的神经猛烈地跳动,痛苦不堪。
我不能,不能。我要是做了,女儿怎么办,以后谁来守护她!我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将周烨捆绑起来,像死狗一样扔出了门外,并拨打了周澜的电话。
11我忍不住朝周烨身上又狠狠踹了几脚。他哼唧一声,随即勾起戏谑的笑:「没什么,
跟小侄女玩个小游戏罢了,谁知道姐夫玩不起。」周澜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绝望地喊:「不是说好了不再惹事了吗?」周烨吐了口血沫子,笑容邪恶:「我说过,
我不会……不会放过他们的,嘿嘿嘿……」「不管我进去多少次,只要我能出来,
我就继续缠着你们。」「姐夫,如果你们想摆脱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答应每个月给我一笔钱,我就放过你们。」周澜失声痛哭:「家里的钱都被你败光了,
你还要怎么样!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上天要派你这样的弟弟来惩罚我!」继而,
她满脸愧疚地朝盈盈伸手:「盈盈,妈妈……妈妈对不起你。」盈盈躲到我身后,
眼神闪烁得像只受伤的小鹿,不愿意看她。「你这句迟来的道歉,很廉价,我们不需要。」
我说。周澜求我:「贺勋,求你别报警好不好?再原谅他一次,我保证,
保证以后他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们。」「这一年我们已经付出代价了,你能不能高抬贵手?」
的确,周澜一家付出了代价。潘母因为儿子入狱的事突发心梗,长期住院。周烨出狱后,
又因为跟潘父要钱买博彩大打出手,打断了他爸的几根肋骨,一病不起。
周澜则因为弟弟的事在单位被人戳脊梁骨,一向条件优越、出类拔萃的她变得郁郁寡欢,
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另一方面又要背负照顾父母的责任,最终受不了高压,无力应付工作,
只能辞职。一家子水深火热,鸡犬不宁。我笑了。可我不认为这是代价。
以伤害和牺牲别人为前提承担的这点后果这叫什么代价?这只能称为报应!
相对于周烨对我和女儿这些年带来的伤害和折磨,我只恨这点报应不够猛烈,不够爽!没错,
就像周烨说的,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们便惶惶不可终日!「你带他走吧,这一次,
我不报警。」我故作冷静,实则暗潮汹涌。12周烨面露得意之色,以为终于将我吓破胆。
周澜边哭边谢,把他带走了。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的指甲掐进了渗血的掌心。
我发呆了一整夜,看着窗外斗转星移,直至天边泛白。我深知,不管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只会被训诫教导一番或者轻判。就算判他一年、两年、亦或是十年,又怎么样?
他像个缠着我们的怨魂,一直都在,不死不灭!这一根深深扎进我心头的针,日日折磨我,
让我痛不欲生。我必须将他连根拔起,让他付出惨痛代价!不属于人类的畜生,
就该让他下地狱!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女儿!绝对不能!我狠狠碾灭了最后一支烟。
我联系周澜:「周烨的医药费我已经给你转过去了。」「还有,以后我会定期给你们打钱,
只求他不要再来骚扰我们。」周澜诧异:「你,你是认真的?」「嗯,我想通了,
我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毕竟我们夫妻一场,当年是我高攀了你们家,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你们始终和盈盈血脉相连,是她的亲人,你爸妈病重,我不能不管。」13后面的两个月,
我如期转账给周澜,并且还超出了承诺的金额。不出所料,全部都被周烨拿去挥霍一空。
这段时间,我经常在朋友圈晒自己升职的消息。
并附上房产证、新车、手表、服饰和各种奢侈大餐的照片。其实都是我从网上搜来的。
这些内容,仅对周烨可见。果然,周烨开始不满足,频频发信息骚扰我,狮子大开口。
「姐夫,哦不,前姐夫,你现在混得不错嘛。只给我那么一点钱,显得很不够诚意呢。」
「你应该不希望小侄女再遇到点什么麻烦吧?」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
爽利地又给他转了一笔钱:「行,钱的事好说,只要你别打扰她。」
然后他继续流连在各种赌场、桌球室和游戏厅。在他沾沾自喜于完全拿捏我时,他并不知道,
看似平静的礁石下,一张巨大的网,正慢慢向他张开。我拨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接通了,
是个低沉沙哑带着地方口音的中年男人。我率先开口:「您好,一个多月前您给我打过电话,
说是有工作可以应聘对吧?我最近辞职了,想找工作,您这边还有岗位吗?」对方一听,
殷切回应:「有的有的,我们这工作来钱快又轻松,底薪两万,提成无上限,您不要来试试?
」我故作激动:「这么多!是什么工作?具体地址在哪里?」「有点远,在云南,包吃住,
食堂和住宿条件都特别好。每天要做事情的也很简单,接接电话,
做一些简单的客服工作就可以了。特别适合你们这种有能力的年轻人,你肯定能干出成绩!」
对方见鱼儿咬钩了,嘴像抹了蜜,使出浑身解数给我画大饼。只有我知道,
这是一只抹了砒霜的饼。我的心越跳越快,舔了舔嘴唇:「那我和我弟一起去,可以吗?」
我要将这只致命的饼,亲手塞进周烨的嘴里。对方愣了一下,看生意翻倍,
抑制不住地开心:「那就更好啦,介绍一个人过来还有一万块提成,您还有别的亲戚朋友,
也可以一起过来。」我:「好,那我和我弟先去试试看。」「行行行,那我们到时见!」
此刻,这个诈骗电话令我兴奋得头皮发麻。周烨,很快,
你就可以见识到比你残忍百倍万倍的恶鬼了。14从第三个月开始,我没有转账,
周澜也没好意思管我要。因为她知道,不管要多少钱,都会被她弟抢去打水漂。
指不定她自己还会被打得鼻青脸肿。尝了一阵子的甜头后,随着我转账的戛然而止,
周烨果然被点燃了怒火。他打电话质问:「为什么还不转钱,你是过得不耐烦了?」
我挂断电话,冷冷地回了条信息:「忙,等等。」周烨那边欠着赌资,他急了。
我如此数次推脱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又开始去堵我女儿。
在看见盈盈身边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之后,气急败坏:「姓贺的,你敢跟我玩这一招,
你是真不怕死吧?」我看火候差不多了,给他回了个电话:「我最近忙着跟项目,到处出差,
现在刚从外省回来,在西郊车站,你有什么事过来,我们面谈。」他像条疯狗,骑着摩托车,
风驰电掣赶到了车站。日落时分,我悠闲地坐在一个咖啡小店,
端详着他那张被余晖笼罩着的因发怒而狰狞的脸。我给那个男人打了个电话:「您好,
我这边临时接到一个面试,这一次我弟弟先去,他干得好的话,下次再叫上我。」
「您看到我弟弟了没有啊?他今天骑着摩托车,上身穿一件印着骷髅的T恤。」
对方故意压低声音:「嗯嗯,看见了,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随着长长的「嘟——」
一声,我挂了电话。周烨在转角见到了坐在店里的我。他怒目圆睁。我对他举起咖啡杯,
挑起眉毛,露出了极度夸张的笑。从嘴型判断,他骂了一口国粹,停好摩托车,
怒气冲冲朝我走过来。还没等他推门而入,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小车上冲下来两个大汉,
一人捂住他的口鼻,一人将他拖上了车。他被人捆绑着手脚,双目赤红,拼命拍打着车窗,
发出「砰砰砰」地的闷响。一下又一下,狠狠敲打在我的心脏上。
我却好似听到了这世间最优美动听的交响乐。被夕阳点缀得熠熠生辉的一连串音符,
漫天飞舞、跳跃。黑色小车渐行渐远,他从车窗内死死盯着我的眼神,从难以置信,到愤怒,
最后到崩溃。我抿了一口香浓的摩卡,舒爽感从舌尖蔓延到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