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袋里装着大红色的小龙虾，还有些许花生壳和瓜子壳混在在其中。
一看就是酒吧里面那群男模吃剩的。她不知道我海鲜过敏。只不过是不让她扫兴，
每次都迁就她去生冷日料店吃饭。过去几年，我因为时常吃刺激性食物，
肠胃已经脆弱到穿孔。但她喜欢吃，我便舍命陪妻子。这一次，我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目光便转移到手机上。她没想到我竟然反应这么冷淡，怒火一下子窜到顶峰。“裴靳，
我给你脸了是吧。好好的夜宵你不吃，给我摆臭脸什么意思？”“我不是狗，
我不吃别人剩下的。”对话的间隙，她的手机铃声陡然响起。
许怀音低头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神态顿时温柔下来。
用脚趾头想想我都知道是谁的电话。她望着手机时柔情似水，再抬眼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冰。
“我去给你买新的行了吧，真是多事。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天天累死累活还要伺候你，
倒霉催的。”伺候？我看着自己指尖因为做饭洗衣时常开裂的细碎伤痕，沉默不语。
她说完就要转身离开。我突然想起出院过于着急，还没来得及取医保报销单。
于是跟着她换鞋准备一起走，感受到那道几乎要撕裂我的凶狠目光，我叹息道：“你走你的，
到时候把我放在路边就行，我自己会去要去的地方。”我实在是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
就算告诉她自己要去医院，她肯定也会觉得我在装。果不其然，她不知道我要去哪，
敏锐的猜测道：“买个吃的你都要跟着我？占有欲怎么这么强？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
”“我真无语了，要不然你拿跟绳子把我绑你身上呗。真装。”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警觉。
因为从前我都不放心她晚上一个人出门，都是自己跟着她出去。只不过她这回确实是想多了，
我有气无力道：“捐肾的伤口二次感染了，我要去医院拿医保单才能报销。家里没钱了。
”“我真的很累了，没有力气去跟踪你。”刚坐上出租车，
我的余光就瞥见她打开饿了么软件，搜索最便宜的海鲜外卖。她早就忘记了，
最爱吃海鲜的人不是我，而是她自己。从前恋爱的时候，她就隔三差五就要去吃海鲜，
甚至放言要嫁给海鲜市场老板。我为了她学会了如何处理螃蟹龙虾一类拥有坚硬外壳的海鲜，
掌心都是厚厚的老茧。只是她早就忘了。到了街角的药店，我招呼司机下了车。她略显惊讶，
原先愤怒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裴靳，你一会回到这里来等我接你。
”我望着她缓和的神色，忽然开口：“你能陪我吗？”2我的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期待。
也许，也许她会顾念旧情，陪着我去看看医生。她不言不语，关上了车窗，
扔下一句“真不懂事”扬长而去。车辆疾驰而过，飞溅的泥点甩了我一脸。
好像在嘲笑我刚才的痴心妄想。算了。我连脸都懒得擦，走进了巷子深处。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难闻的要命，我从值夜班的护士手里拿走医保单。在厕所门口坚持不住，
捂着心口大口喘息。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宋呈。“怀音，你在哪啊？
我现在身体好难受啊，你能不能来看看我。”“嗯嗯，对，我可能是喝酒喝多了吧。
”紧跟着，我听到叮咚一声。【支付宝到账十万元。】我握紧手中的药盒，
那是最便宜的阿莫西林。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她却为了宋呈随口的一句话豪掷千金。
而我连买止疼药的钱都没有。现在只能硬生生忍着。额头冒出冷汗，我背靠着墙壁缓缓倒下，
宋呈发现了我。“哟，裴靳，你怎么在这啊？难不成是跟着许怀音来的？”他生龙活虎，
一点都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前逐渐模糊。
许怀音带着大批护士赶到，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哀声乞求：“我的肚子好痛，带我，
带我去看医生……”宋呈见状抓着自己的衣领，颤巍巍的倒在她的怀里。“怀音，
我的心口也好痛啊……”3许怀音掰开我抓着她衣角的一根根手指，
扶着宋呈头也不回的离开。要不是路过的病人家属腾出了多余的床位，好心联系了别的医院。
恐怕我就得当场去世了。没有钱住院，我不得不打了最便宜的药剂后离开。
接着自己咬着碎布，对着肾脏位置的刀口浇消毒水。剧烈的疼痛让我说不出话来，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药丸还放在桌面没来得及吃，就被回来的许怀音全都给扔到窗外。
她怒不可遏，“裴靳你走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你不等我就走，知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我！
你故意在别人面前扮可怜，好把我变成坏人是吧！”我握着水杯正要吃药的手停下。
一头雾水。她带着装病的宋呈走了，扔下几近昏厥的我，现在怪我没有等她？等她回来，
我尸体都凉了吧。我懒得和她纠缠，沉声道：“你不是早就拉黑我了吗？我怎么联系你。
更何况，你不是还要照顾宋呈吗？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话音刚落，她便自知理亏，
走进客厅把保鲜盒里装着的海鲜摆到我面前。“时间太晚了，顶级海鲜餐厅都关门了，
只有这家还开着。这可是我亲自去商家厨房给你做的。
”“你以前不是说要一辈子陪我吃海鲜吗？虽然我现在为了维持身材很少吃了，
但为了你可以破例一次。”我望着保鲜盒上面有些发黑的油光，心累无比。
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可能突然会做生腌海鲜。这一看就是三无小作坊最便宜的外卖套餐。
她一个接一个的蹩脚谎言，把我最后的耐心消磨殆尽。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吃海鲜。
没了当初的感情，就算是她脱光了坐在我旁边陪我吃，我也没兴趣。手机传来一条彩信，
宋呈穿着医院病号服，偷拍了许怀音带着一次性手套给他剥龙虾的照片。
配文：【爱一个人就要给他剥最爱吃的小龙虾。】耳畔传来许怀音的呼唤。
她噘着嘴撒娇道：“哎呀这个油腻死了，人家不想弄坏刚做好的新美甲，裴靳你给我剥，
反正以前都是你给我弄的。”我被这荒唐的反差气到想笑，但一扯动嘴角，伤口便隐隐作痛。
千言万语临到嘴边，最后变成一句：“我不想吃，扔了吧。”她瞪大了眼睛，
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半夜发神经啊？我大老远给你买来，让你给我剥两个龙虾你说扔了？
”“你把我当狗耍啊？不就是先送了宋呈去急救室，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他是酒吧领班，
要是生病了整个酒吧怎么运作？我还没说你故意在大家面前装晕丢我的脸呢，
你还给我发起脾气来了。”我按住太阳穴隐隐跳动的青筋，
强忍住怒火开口：“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对这些都不在乎了，
而且那个时候我确实是伤口——”话还没说完，她便直接打断，“得了别说了，又在找借口。
你就总是这样小孩子心性，一点男人味都没有。
有时间在这里和我闹不如出去看看什么工作你能干的。没了一颗肾都成废人了，
还这么高姿态。”“你别忘了，我和你结婚是可怜你，
一开始是谁跟个死舔狗一样追在我屁股后面的。连我豆不要你，我看谁要你。
”大学追了她四年，她从未拒绝我的礼物和示好，所以我自动理解为有希望。
大学同学都笑我是痴心情长剑，没想到在她眼里我成了不懂变通的死舔狗。
从前我都会顾念着过去的感情，低三下四的请求她的原谅。但现在，我彻底心灰意冷。
这样乞求来的爱毫无意义。我知道现在和她说我没闹脾气她也不会相信，
索性变了脸色敷衍回应道：“嗯，随你怎么想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婚后两年来，
我第一次用这样冷淡的态度对待她。说完我就起身要去客厅找新的药，
她则是在我走到电视机的时候，猛的抓起桌面的海鲜盒扔到我头上。
海鲜生腌的醋汁混着散发着恶臭味的柠檬洋洋洒洒从我的发梢落到脖颈。
胸口都是冰凉的液体流动。刚换完药的伤口因为接触到刺激性的食物疼痛更加剧烈。
见我疼的龇牙咧嘴，她得意洋洋的开口道：“裴靳，给怒一个小教训。谁让你不听我的话的。
”外面忽然传来电闪雷鸣的声音，紫电劈开夜幕，照亮我苍白的侧脸。我张嘴想要说话，
却被海鲜汁液呛到喉咙，接连不断的咳嗽起来。我弓着身子，直不起腰来，眼眶通红，
望着冷笑的许怀音。她拍了拍手掌，大步流星走到我的面前，一个肘击将我撞到在地。
伤口彻底开裂，刚缝好的线直接硬生生将血肉扯下。“闪开，挡着我路了。我去照顾宋呈，
他晚上最害怕打雷了。”我踉跄着躺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啪嗒，啪嗒。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板上。空无一人的客厅天花板，借着闪电的余晖，
倒映出电视剧上方我和许怀音的婚纱照。她挽着我的手，笑得娇俏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