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会和那个死装女结婚了对不对?」我握手机的手指捏得发白。
陆寻宠溺地说了句「别闹」,随后淡漠地转向我,「有事?」我定了定神,开口道,「陆寻,
我怀孕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江颜,少跟我耍心眼。」
「我们备孕那么多年你都没怀上,偏偏在棠棠发病的时候怀上了?」「你打的什么主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还要陪棠棠看医生,不要来烦我了。」我急切道,「我没有,
我——」还不等我说完,陆寻便挂断了电话。手机里只剩冰冷的嘟嘟声。我僵在原地,
手脚一寸一寸地,变得冰凉。7我并不想回病房,便恍惚地在医院里四处游荡。
无意中走到心理科附近,看到了坐在候诊区的陆寻和他朋友李远。他们似乎正在等苏棠看诊。
我此刻并不想见到陆寻,便缩到了墙后。李远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入耳中。「寻哥,
我怎么觉着苏棠这抑郁症……有点假?」「我从国外找的专家,她死活不肯看,
偏指名要看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治……」陆寻轻笑,「我不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但你不觉得,她费尽心机伪装自己,跪舔我的样子,怪可爱的?」心脏猛然骤缩。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苏棠的抑郁症,是装出来的。却还是一次次以此为借口,
将我推向深渊。李远调侃,「寻哥,苏棠追你也不是一两天了,但你以前眼里可只有嫂子,
怎么现在转性了?」陆寻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声音漫不经心。「以前苏棠老是追着我,
太容易到手,没意思。江颜是高岭之花,公认的难追,拿下她,有面子。」「娶到手了,
觉得也就那样。太独立、太端着,不会撒娇,没有情趣,不如苏棠处起来轻松有趣。」
「不过嘛,女人都是要调教的。你看,有了情敌,
江颜也是可以使出装怀孕这种小手段来争宠的。」李远锤了他一下。「你这心思,
嫂子要是知道,得罚你跪搓衣板了。」「她不敢。」陆寻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现在她不能跳舞了,离开我,连讨生活都困难。」「更别提她身后,还有吸血的妈和弟弟。
」「离不开这段婚姻的人是她,还不是只能像个小雀儿一样被我养着,乖乖任我拿捏?」
我僵住了。世界一片死寂。我曾以为爱我入骨的男人,其实只是把我当做玩物,肆意羞辱。
甚至把我不堪的原生家庭,当做拿捏我的手段。把折断我的羽翼,当做炫耀的资本。
苦涩在我体内沸腾着翻涌,快要从喉间溢出。我忍不住地干呕出声。陆寻听见声音,
紧张地站起身,「阿颜?」李远拉他坐下,「嫂子在骨科病房躺着呢,你听错了。」
我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扒开人群,逃回了病房。忽然觉得,这一切,真是恶心透了。
8我没再联系陆寻,一个人去做了流产手术。——其实之前医生也告诉我,
孕早期被注射高浓度氯化钾,胎儿有畸形的风险。但我当时太想留下这个孩子,
选择性地忽略了。现在想来,我和我的禾颜,终究是有缘无分。做完手术,我买了个骨灰盒,
把那张B超单整整齐齐地折好,放在里面。出院回家简单收拾行李后,
我从陆寻的房子里搬了出去。只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那个小小的骨灰盒,连带着输液瓶的化验单,被我放在装户口本的保险柜里。
不管是想要离婚,还是和苏棠领证,他总有机会看到的。我忽然有些好奇,如果陆寻知道,
我并不是假装怀孕,他会是什么反应。做完这一切,我用所剩不多的积蓄,
买了一张飞往意大利的机票。9被称为艺术之都的佛罗伦萨,一直是我很喜欢的城市。
更重要的是,去年到佛罗伦萨巡演时,曾有个当地芭蕾舞团向我抛来橄榄枝。被我拒绝后,
舞团的华人老板宋珩笑着塞给我一张名片。「有点遗憾,我们全家都是江小姐的粉丝。」
「不过,既然是您先生的舞团,我就不硬挖墙角了。」「退役后想过来旅居的话,
可以考虑来我们这儿做编导。」虽然只是句客气话,但我还是打算去碰碰运气。
深冬的佛罗伦萨,雪花飘落在百花大教堂的穹顶,阿尔诺河静静地穿城而过,
耳边传来歌声和风琴声,如油画般浪漫美好。刚出机场,我就接到了陆寻的电话。接起来,
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江颜,你去哪了?」「桌上的离婚协议是什么意思?」
「你的脚都那样了,离开我,你还能做什么?」——我十岁就被妈妈送进封闭式舞校,
没有大学文凭,连初高中毕业证都没有。所以,在陆寻心里,离了他,
我连正经工作都找不到。而他,只要不跟我离婚、施舍我后半辈子的吃食,
就是对我莫大的恩赐了。我该对他感恩戴德、在家好好伺候他才对,怎么还敢跑呢?多可笑。
我把背包放在地上,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淡淡道。「我的意思都写在协议里了,
至于我能做什么,不用你关心。」大约是听出我话里的决绝,陆寻愣了一下,
把语气放软了些。「别闹情绪了,阿颜。听话,现在回家,这份协议,我可以当做没看到。」
「棠棠的事,我不怪你。你不能跳舞,我也不会嫌弃你……」我笑出了声,「嫌弃我?
你也配!」「你搞清楚,陆寻,现在是我不要你了。」陆寻的声音明显慌起来。「阿颜,
我——」这时,一辆摩托车飞驰着从我身边掠过,两个黑人大汉趁我不备,
把我的手机和背包一把掳走,还冲我吹了声口哨。意大利的摩托劫匪我早有耳闻,
却没想到会这么快遭遇。我僵立在街头,揉着红肿的手腕,眼睁睁看着摩托车消失在视线里。
异国他乡,没了手机护照,又身无分文,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去警察局还是大使馆。这时,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身穿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下了车,走到我跟前。男人身材挺拔,
冷白肤色,眉眼矜贵温润,斯文的金丝框眼镜下,是夜色般深邃黑沉的眸。
他将大衣披在我肩上,伞举过我的头顶,替我挡住纷纷扬扬的雪。浅淡的雪松味包裹住我,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江小姐,久等了,我是宋珩。」10来意大利前,我确实联系了宋珩,
但没告诉他具体的时间和航班。是他特意找人查到我的航班信息,自己来的。
我忙不迭地对他道谢时,他只是微微一笑。「江小姐,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做这些完全出于自愿,你不要有任何压力。」在宋珩的妥帖安排下,
我很快在佛罗伦萨安顿下来。我办理了新护照,入职了宋珩的芭蕾舞团,
丢失的行李也得到了保险公司的理赔。就是手机一直没找回来,我又忘了微信密码,
和国内算是完全断了联系。眼看宋珩又要在大雪天去警察局帮我追问手机的下落,
我拦下了他。他微微挑眉,「不需要和你先生报个平安?我听说,他在国内到处找你。」
我摇摇头。他很体贴地没有追问下去。我注册了新的微信号,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重新开始并没有那么容易。好在有宋珩。不仅是物质上的支持,他还耐心陪我复健,
温柔地鼓励我开始新事业。他看出我对编导工作的不自信,特意给我买了专业书籍,
又请到业内有名的编导,对我进行指导。每次我提出新的想法,
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肯定我,不吝赞美。是他,
把那个因受伤和背叛深陷自我怀疑的江颜拉出泥沼,变回自信大方、闪闪发光的模样。
虽然无法上台,但我创作和编排的舞蹈优雅灵动,兼具力量和柔美。永别舞台的遗憾与痛苦,
反而成了我创作的灵感源泉。我编导的《吉赛尔》首演时,好评如潮。许多观众说,
我编排的舞蹈感染力很强,女主角的绝望与破碎、坚韧和勇气,让人热泪盈眶。
我兴奋地跑出剧场,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来接我的宋珩。却不期然在剧场外,
看到了陆寻。11一个多月不见,他比之前憔悴了不少。
眼底深深的乌青、凌乱的头发和胡茬,让他原本俊逸贵气的脸看着像个流浪汉。看到我,
他黯淡的眸忽然亮起来。他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嘶哑。「阿颜,
跟我回去。」我面上笑意消失,后退一步,抽回手。「离婚的事,
我已经委托律师代理诉讼了,不用回去也可以办。」陆寻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脸色白了白。他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握得我手腕生疼。「阿颜,你这次闹得够久了,
差不多可以了。」「你不就是因为我对苏棠太好,吃醋了吗?」「我告诉过你,
我对苏棠只是妹妹,我要是对她有什么想法,早就没你什么事了。」「你不喜欢,
我以后就不跟她联系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我用力甩开他的手。「陆寻,
你以为我们之间隔着的,只是苏棠吗?」——是信任,是我的梦想和事业,是……一条人命。
夜深人静时,我总会梦到禾颜。她躺在血泊中,仰起稚嫩可爱的脸,天真的问我,妈妈,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每次惊醒,枕头都被我的眼泪浸得湿透。再也回不去了。
陆寻看到我痛苦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一瞬间的惊慌。他故作镇定道:「阿颜,
我知道怀孕是你骗我的,你想要我多关心关心你,对吧?」「我承认,
我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你也不用拿这个……」我冷笑。「事到如今,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他瞳孔骤缩,嘴唇猛地颤抖起来,视线游移到我平坦的小腹上,
强扯出一个自欺欺人的笑。「怎、怎么可能?你说你怀孕了,那孩子呢?」
看着他如今惊惶无措的模样,我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意。我勾了勾唇,
一字一顿地道:「回去打开保险柜看看吧,那里有你的[孩子]。」说完,我转身就走。
却被陆寻紧紧拽住胳膊。「阿颜!」他面上血色尽失,尾音微颤。「跟我回去吧,阿颜,
我们重新开始,我们还会有孩子,禾颜还会回来找我们,你可以再当她的妈妈……」
听到他提起禾颜的名字,我心底一阵恶心,「放开我!」「阿颜,我——」突然,
一股力道将陆寻从我身边推开。匆匆赶来的宋珩把我护到身后,声音冷厉。「她说放开她,
你听不懂吗?」陆寻愣怔了一瞬,随即面色阴沉地盯着宋珩。「你哪位?」
宋珩上下打量了陆寻一番,伸手揽住我的肩,微微挑眉。「原来是前夫哥。」宋珩没有回答,
揽住我肩膀的动作却像是无声的挑衅,刺激着陆寻的神经。陆寻挥拳就朝宋珩脸上打来。
「我们还没离婚!你他妈就上赶着当男小三!」宋珩轻松架住他的拳头,淡笑道:「前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