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听到劈头盖脸的责骂声。那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着实可怜。
我想上前探个究竟，嬛儿却拉着我衣袖，示意我莫要插手。
皇后的掌事姑姑剪秋捏住丫鬟的脸:“这可是纯元皇后的旧衣，
弄坏了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纯元是当今圣上的白月光，也是当今皇后的亲姐姐，
可惜早早的香消玉殒了。皇后是继后，多年来不得圣心，只能抓住皇上的怀旧心理。
看样子这是又要借纯元姐姐的物品，吸引皇上的注意了。毕竟这样小题大做的事她没少干过。
其实皇后与我又有何不同呢？我的存菊堂和冷宫无异，而母仪天下的皇后，
也只不过占了个虚名。后宫的女人，命运到底是一样的。“莞妃吉祥，眉贵人吉祥。
”见众人行礼，剪秋一巴掌停在半空中。我忍不住走上前去:“剪秋姑姑，
不知这丫鬟犯了什么错？要受此等毒打？”剪秋扬眉不屑:“眉小主，
奴婢教育自家宫里的丫鬟，于你有何干系？”我正想上前理论，嬛儿倒先替我忿不平了。
只见嬛儿用护甲挑起纯元的旧衣，一眼瞪向剪秋:“哀家… 不… 当今圣上最恨后宫争斗，
本妃竟不知是谁给了你胆子在这殴打宫女。”宫里当差的太监丫鬟，
稍有不慎受到毒打也是常有的事。可自从后宫里丫鬟太监接连殒命，皇上说要严查，
各宫里也消停了许多。在宫门口毒打丫鬟，着实傻了点。丫鬟扑过来跪在我和嬛儿面前，
请我们救她。嫩绿色的衣衫被鲜血浸出薄薄一抹红晕。
我这才意识到嬛儿不让我多管闲事的由头。不管，也许这丫鬟只是遭这一顿打。管了，
这丫鬟也许就活不成了。剪秋仗着主子是六宫之主，竟也不畏惧:“莞妃，您别动气，
肚子里的龙胎要是有个闪失，奴婢可担当不起。”真是假惺惺。这人前人后不一致的嘴脸，
和皇后如出一辙。为了打掉嬛儿肚里的龙胎，皇后平日里可没少使绊子。
嬛儿不紧不慢道:“剪秋姑姑，是因为本妃封妃之日没穿上这纯元旧衣，您才迁怒下人吧？
”剪秋脸色大变，咬紧苍白的嘴唇，万分惊恐。2存菊堂。我紧闭门窗，支开下人，
仔细回忆嬛儿的话。听嬛儿的言外之意，封妃当天是发生了什么？是皇后要陷害她吗？是了，
嬛儿性情改变也就是那天开始。大典过后嬛儿冲过来抱着我，眼含热泪，
嘴里模模糊糊说着:“眉姐姐，见到你真好！”那眼神分明不像二十出头的少女，
倒像是经历沧桑的老者。我只当她是封妃开心过度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嬛儿回来了。
身后两个太监扶着那位被毒打的宫女。我心想着皇后怎么那么轻易放人。嬛儿说她封妃不久，
又怀着龙胎，最近对皇上冷淡了些，趁机跟他要个人，他也就同意了。
嬛儿把宫女从地上扶起来:“眉姐姐，让琉璃跟你解释吧。”原来封妃当天，
嬛儿的衣服破损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嬛儿换上纯元的旧衣，落上个以下犯上，
不敬纯元皇后之罪。难怪当天她急冲冲地托我向老太妃借了一身吉服。
也怪不得当嬛儿穿着一身玫红色的吉服出现，皇后掐了剪秋一把。
我还以为她是嫉妒成性疯魔了，没成想是奸计落空了。我仍旧不解。以皇上对嬛儿的情意，
就算错穿了先皇后的衣服，想来也是不打紧的。君恩难测，但皇上待嬛儿却是不同的。
不仅仿照民间新婚夫妇的龙凤花烛，皇上亲赐的“莞”字，也是宫中独一份。后来不知怎的，
嬛儿却说她不喜欢这个莞字。她说:“我可以是甄嬛，可以是眉姐姐的嬛儿，却不能是莞莞。
”嬛儿说，先皇后小名叫菀菀。皇上宠爱她，只不过是因为她长相和先皇后极其相似。
莞莞类卿，除却巫山非云。我心下大惊，嬛儿是如何得知的呢？对于皇帝，
我心里早已没有半丝真情。当初他听信他人谗言误会于我，我早看透。我觉着嬛儿受宠，
于我也是一样的，两个人互相有个依傍。不曾想嬛儿竟被当作替身，受此侮辱。
此时我心底对皇帝不只是失望，而是恨了。嬛儿眼神凌厉了起来:“倘若我真穿上了那衣裳，
眉姐姐，我就好几年不能见到你了。”后来我才知晓，如果穿上了那衣服，
嬛儿就会被赶去凌云峰做苦力。还会被人欺辱，折磨。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也要交给别人抚养。
而她的父母亲也要发配宁古塔忍受苦寒之苦。我光是想想都心疼。幸好，
幸好只是嬛儿自己的猜疑，不得不说，嬛儿想事情总能想得比我更远。
琉璃把皇后干的脏事娓娓道来。除了平日里谋害妃嫔，还准备使奸计陷害嬛儿和我的双亲。
在这皇宫虽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我还是感到无比惧怕。我和嬛儿并不想与人争锋，
只想安居一方，相互扶持。可旁人却始终不肯放过我们。不想争宠，
可身上却背负着家族使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不由己。望着窗外满院子的菊花，
它们本该长在山头上，却被锁在这宫墙里。那开在山林间的花，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嬛儿，
我想出宫。”“好，眉姐姐，我答应你。”3嬛儿说，想要出宫不仅需要钱财傍身，
也得有一技之长。她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手艺，竟做出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和花式点心。
都是些没见过的新奇样式，连宫中的御厨都做不出来。
还有些西域的菜式和番邦的稀罕玩意儿。她将各式点心打包成盒，我绘上精巧图案，
出售给妃嫔们。连太后都爱不释手。嬛儿负责售卖，我则负责管钱记账。
琉璃也逐渐适应了碎玉轩的生活。后宫的妃嫔们当真有钱。
明面上跟皇上说是把钱财捐赠给江南水患的灾民。博一个美名。只有我知道，除去善款，
账面上的钱够我们颐养天年了。我和嬛儿在闺阁中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入宫后更是有众多下人们伺候着。我竟不知她何时有了这番手艺。好奇询问，
她搪塞着:“吃得多了，也就会做了。”她精准拿捏了每个妃嫔的喜好，
甚至平常不大有交集的嫔妃们也都被她拿捏。想着离出宫的梦更近了一步，
我对皇帝的态度也缓和许多。我本不愿争宠，嬛儿劝我忍耐。为了母族，也为了嬛儿，
我也学着谄媚迎合皇上。不久我就被进封了嫔位，皇上赐我到富丽堂皇的永宁宫居住。
我却以嬛儿即将临盆为由，搬去碎玉轩与她一同居住。皇上见我对他有所接纳，
成天往宫里送满盆满盆的菊花。我看着实在心烦，真是恶心。皇帝喜怒无常，今天送菊花，
明天可能就会要我掉脑袋。从前我也曾把他当成夫君，真心相待。被栽赃陷害时，
他对我却是毫不手软。一脚将我踹翻在地，受人耻笑。皇上要的不是妻妾，
他要的是毕恭毕敬的奴仆。嬛儿见这满院的菊花让我不喜，便让下人们统统搬去后院。
眼不见为净。我注意到，嬛儿结交的妃嫔们，家中都是朝中重臣和权贵。
一为在后宫中扎稳脚跟。二为嬛儿和我的父亲在朝中笼络人心。果然，
不久后皇后乌拉那拉氏的母族，公然陷害嬛儿父亲与我父亲勾结。
甚至拿出了伪造的家书作证。皇上暴怒，下旨要将他们发配宁古塔。我心慌意乱，
本想去求情，却被嬛儿劝下。“姐姐，帝王无情，皇上不喜后宫干政，求情反倒害了二老。
”后来我才知道，嬛儿从前为父求过情。而皇帝不但对嬛儿没有真情，也不顾腹中龙胎。
将她全家发配，在宁古塔苦熬十年。嬛儿让我放心，我便放心。
朝中就有很多大臣上前为父亲澄清和站队。甚至有些大臣上了死谏:“皇上，孤臣不可弃也。
”嬛儿父亲是大理寺少卿，我的父亲是济州协领。两位父亲向来老实忠厚，
对皇上忠心耿耿不说，早些年也是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皇后气得脸色煞白。当天夜里，
我喜极而泣，庆幸父亲躲过一劫。以我和嬛儿在后宫的地位。以我父亲和嬛儿父亲的地位。
想必将来不会有人再威胁到他们了。嬛儿却一脸愁容:“圣上多疑，经此一事恐将更甚。
”朝中众多人替父亲说话，难免会坐实结党营私的罪名，眼下只不过不便发作罢了。
嬛儿脸色凝重:“眉姐姐，捎信让你爹爹也早做打算吧。”我紧了紧她的手，重重点了头。
爹爹是忠臣，经此一事，想必对皇上也失望至极。随即写下一封书信，
绑进鸽子腿上的暗哨中。鸽子飞上空中，隐没在夜色里。夜黑风高，
谁也没注意到草丛中一个人影闪过，直奔景仁宫。4嬛儿临盆在即。
皇后一党在路上放黑猫吓嬛儿，往饭菜里上毒药。甚至试图威胁琉璃家人，让琉璃卖主求荣。
都被嬛儿一一识破。嬛儿把琉璃的家人安顿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任皇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不久后嬛儿顺利生下了一位公主，取名胧月。听到不是皇子，皇后一党明显松了口气。
没想到胧月长得像极了嬛儿，深受皇上的宠爱。
宫里人人都说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宠爱一个孩儿，甚至还只是个公主。
若是皇子那必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只有嬛儿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皇帝开怀，在宫中宴请宾客。既是胧月的满月酒，也是家宴。后宫妃嫔们，太妃们，
还有王公贵族们都来了。还破例把嬛儿的双亲也请来了，共享天伦。宴席上，皇上抱着胧月，
大赞这孩子长相极佳。将来定要嫁与王侯将相，才可与之相配。我哑然，和嬛儿相视一笑。
女子又如何？女子也可有一番作为。皇后乌拉那拉氏指尖抚过胧月，
装作不经意道:“皇上所言极是，胧月长得和纯元姐姐一模一样。
”皇上一把将桌上的杯子砸在地上。乌拉那拉氏大惊失色，捂住嘴，扑通一声跪下来。
众臣和众嫔妃也跟着跪下来，求皇上息怒。“臣妾失言了，只是看着这如出一辙的脸，
臣妾想起那过世的姐姐。姐姐啊，你的命好苦！”席间议论纷纷。“胧月和莞妃长得极像，
皇后现在又说她长得像纯元。”“难怪莞妃那么得宠，步步高升，
原来只是长得像纯元皇后啊！”“没想到甄嬛只是个替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