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甄嬛。怎么会，甄嬛与若曦，竟然长得如此相似？我很困惑。
众所周知，甄嬛长得像纯元。可为何，我亲眼所见到的，
甄嬛竟与神秘女人若曦长得七八分相像？“若曦，在发什么呆？”身后有人说话。
这声音……好熟悉，又好陌生。勾起我久远的回忆。我慢慢地转过头。面前的男人，
一身明黄龙袍，峻厉威严，却很年轻，唇上还没有胡子，身姿挺拔如松，眉眼疏朗，
翩翩君子范。如此年轻俊朗的帝王，是我从未见过的四郎。他向我迈进一步，嘴角噙着笑，
眼里含着情，“怎么盯着我发呆，想什么呢？
”我讷讷地回答：“臣妾……感觉很久没见皇上了，有些不适应。”“臣妾？”他挑眉，
“你是在自称臣妾吗？”我恍惚了一下，马尔泰·若曦的记忆涌上心头。想起来了，
她在他面前向来只自称“我”。“我是说，感觉很久没见皇上，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却抓住我刚才那句“臣妾”不放，“莫非，你想做我的妃子？我早就想册封你了，
奈何你总是不同意。现在终于想通了？”我垂下眼，不说话。“早上才分开的，
我只是去上了个朝，在书房见了几个大臣，稍微回来晚了些，你就觉得很久没见我了？
”他语含笑意，“想我了，就直说。”我委实有点不适应。前世，我还是熹妃甄嬛的时候，
无论他再怎么与我亲密，也不会这么赤裸裸地调情。在我印象里，他是冷峻内敛的。
可现在的他，如此鲜活外向。“我让御膳房备了些你爱吃的东西，你陪我用个午膳吧。
”他拉起我的手，清澈的眼里全是我的倒影。他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念叨着：“你太瘦了，
太憔悴，多吃点饭，少想点事。”而他自己，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酒。
“皇上是有什么心事吗？”我问他。“若曦……再过一个月，
就要进行朕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选秀女了。”他试探地问我，“你，有什么想法吗？
”大选秀女？我的回忆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雍正元年的那一场秀女大选。沈眉庄，安陵容，
夏冬春、淳儿……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在我眼前闪过。当然，还有嬛嬛一袅楚宫腰的甄嬛。
最终，花零落，碾作尘。皇上期待地望着我。我明白过来，他是想让我参加秀女大选？
“咳咳。”我避开他的目光，“我没什么想法，皇上想选谁就选呗。”皇上沉默了一会儿，
叹了口气，说：“这样吧，选秀女的时候你跟朕一起去，就站在朕后头。你不喜欢谁，
就扯扯朕的衣裳，朕就撂她牌子！”“啊？”我瞠目结舌。天啊，这是我认识的雍正皇帝吗？
这是喝得有多醉？“若曦。”他握住我的手，“朕知道你心里会难过，
朕只是想哄你开心……你不要拒绝，就这么定了。”晚上，我辗转反侧睡不着。突然，
我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来。我想到，如果我可以干预秀女大选，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重写她们的命运？2我装扮成小太监，站在皇上身后，
看着一个个年轻貌美的秀女排着队站在皇上面前。皇上面无表情，把玩着珠串，
仿佛对眼前的如花美眷毫无感觉。“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当太监喊出这一句时，已经无聊地打哈欠的我，突然来了精神。
我看到右边第二位那个穿着粉色衣衫、头插鲜花、打扮略显寒酸的女子，低顺的眉眼，
乖巧的笑容，小家碧玉。若不是曾与她斗了半辈子，知道她内心有多么阴暗扭曲，
我真要再一次被眼前这个小鸟般脆弱乖巧的女孩子骗了。皇上摇了摇头。看来，
他没看上安陵容。太监正准备喊“撂牌子、赐花”，我轻轻扯了一下皇上的衣袖。
皇上回头看我，我朝他轻轻点头，意思是我觉得这个安陵容挺好。皇上无奈地笑了笑。此时，
一只蝴蝶飞上了安陵容鬓边的秋海棠，很有意趣。皇上说：“既然已经有花了，
就不必赐花了。”安陵容，入选了。看着她欢欣离开的背影，我想，陵容，这辈子，
你的人生会是值得的。一排又一排的秀女自皇帝眼前走过。
皇帝低声说：“都是俗物……”太后说：“哪有十全十美的，皇上要为皇嗣考虑。
”下一批秀女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趾高气昂、妆容鲜丽的女孩子。
太监道：“包衣佐领夏威千金夏冬春，年十八。”皇上说：“这个名字倒是有趣儿，留牌子。
”夏冬春欢天喜地，正要跪地谢恩，我扯了扯皇上的衣裳。皇上顿了一下，
说：“还是撂牌子吧，赐花。”夏冬春如坠冰窟。她还来不及为自己分辩几句，
就被带下去了。看着她狼狈远去的身影，我祝贺她免了一顿一丈红。3此时，
又上来一排秀女。走在最前头的，身着华丽的水红衣衫，妆容精美，端庄稳重，
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直到看清她的面容，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眉姐姐，
阴阳相隔六十多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太监报：“济州协领沈自山之女，沈眉庄，年十七。
”“臣女沈眉庄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万岁万福，太后祥康金安。
”太后问；“可曾读过什么书？”眉庄：“臣女愚钝，看过《女则》与《女训》，
略识得几个字。”眉庄在与太后说话，我却只注意到皇上。他微微倾着头，
颇有兴趣地打量她。这时皇上说：“这两本书都是讲究女德的，不错。读过《四书》吗？
”果然，和前世一样，皇上对眉庄上了心。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眉庄前一世的悲惨，
我刻骨铭心。这样一个慧敏高洁的女子，在深宫里被活生生地糟践、吞噬，
成了我一生的伤痛。这一世，还要她再入宫吗？不入宫，她嫁个闲散的富贵宗亲，
做个当家主母，度过安稳的一生。我正想扯皇上的袖子，
却看眉庄面容娇羞、笑容温婉地回答皇上的问话：“臣女不曾读过《四书》。
”我突然意识到，眉庄是想入宫的。她高贵的出身，美丽的容貌，傲然的性子，
注定是要花落帝王家的。如果落了选，一定会对她打击很大。以她的心性，
未必愿意低嫁给宗亲。我收回了手，没有干扰皇上。“沈眉庄，留牌子，赐香囊！”太监道。
我朝她微微一笑。眉姐姐，那就入宫来吧。这一世，我保护你。
“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年十七！”我一个激灵。
只见沈眉庄身旁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裳的少女匆匆跪下，“臣女甄嬛，参见皇上太后！”甄嬛，
甄嬛。十七岁的我，这般娇嫩。还不曾经历过深宫的蹉跎，如刚出水的芙蓉，纯真洁白。
我还记得，参加选秀的前一天，我去上善寺，
在菩萨面前请求：“信女虽不比男子可以建功立业，也不远轻易辜负了自己，若要嫁人，
一定要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与他结成连理，白首到老，愿菩萨保佑，让信女被撂牌子，
不被入选进宫。”为了不被选上，我故意不用心打扮，穿着颜色浅淡的衣服，
发髻只插了一枚翠绿色的玉簪，清冷淡雅。以为这样就不会引起皇上的注意。
可当初的我哪里知道，莞莞类卿，我注定要进宫做纯元皇后的替身。这一世，
就不要让悲剧重演了吧。皇上：“甄嬛，哪个嬛字？”甄嬛：“嬛嬛一袅楚宫腰，
正是臣女闺名。”皇上：“抬起头来。”她抬起头的一瞬间，太后和皇上的脸色都变了。
太后说：“秀女姓甄，犯了皇帝名讳。”他却只是怔怔地望着她。按照前世的记忆，
接下来他会不顾太后反对，留下这个女子。我下定决心，轻轻碰了一下皇上。皇上回过神来，
低头咳了两声。我不知道我的反对管不管用。毕竟，十七岁的甄嬛像极了纯元皇后，
触碰到了皇上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太后说得是。撂牌子，赐花！”皇上道。我有些震惊。
皇上居然听从了我？我的话，真的比纯元皇后还管用吗？却见甄嬛松了口气，平静地谢了恩，
从容离开。我知道她心里有多欢喜。这一世，终于可以找一个白首到老不相离的人了。历史，
从这场秀女大选开始改写。4回到养心殿，我服侍皇上换下朝服。他说：“若曦，
你还真是个小醋精，我看不上的，你都让我留牌子。我看上的，你却不让留。
”我说：“皇上冤枉人家。皇上不是对沈眉庄感兴趣么？奴婢可没拦着皇上留牌子。
”皇上说：“那个沈眉庄，看上去端庄持重，我觉得她适合做后妃。但是，我真正感兴趣的，
是那个甄嬛。”我试探地问：“皇上对甄嬛感兴趣，可是因为……她长得像纯元皇后？
”皇上愣住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我戳到他痛处了？“纯元皇后？谁是纯元皇后？
”皇上道，“我注意到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像你。”这下换成我困惑了。什么意思，
他不记得纯元皇后了？他对甄嬛感兴趣，是因为她长得像我？那纯元皇后算什么？“怎么了，
若曦？”皇上关切地望着我，“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没，没有。”“放心，
我只是对那个长得像你的甄嬛有点兴趣而已，我心里只有你。”他抱住我，
“你是独一无二的。”晚上，我辗转反侧。自从我重生，
脑海中马尔泰·若曦的记忆一日比一日淡，很多事都已经想不起了。
我只记得——她是从一个陌生的世界穿越而来。她和康熙帝的几个阿哥都颇有渊源。
她曾卷入了九王夺嫡。她与八阿哥有过两情相悦，后来与四阿哥情定终生。
四阿哥胤禛登基后，她与他度过了一段甜蜜时光。前世的甄嬛，陪伴在雍正身边十多年，
也得到过极致的宠爱，但和这一世他对若曦的爱疼相比，甄嬛曾经得到的那些宠爱，
只不过是帝王的雨露恩泽，而不是一个男人的真心。若曦不一样。在若曦的记忆里，
他在她面前，只称“我”，不称“朕”。她见到他，不必行礼，不用拘束。
她可以随意耍小性子，吃醋的时候敢揪他的辫子。他会刮她的鼻头，会说，你吃醋我真开心。
有心事时，他和她手牵着手，站在城墙上看风景。他跟她诉说：“我坐在皇位上，
看着那些阳奉阴违的贪官污吏，没有一个人是真心。”……这都是我不曾见过的四郎。
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让雍正生命中这么重要的一个女人在史料上毫无记载，
在后世的传说中不留任何痕迹。我想，应该发生了很惨痛的事，痛到，
他后半生不再提起过她，销毁了所有关于她的资料，把她深深地藏在心底。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悟了——纯元皇后，只是替马尔泰·若曦顶了虚名而已。
很有可能，若曦，才是真正的纯元皇后。我打开窗户，料峭的春风灌入，头脑霎时清醒。
马尔泰·若曦，她虽然得到了皇帝的爱，但她终其一生，害怕皇宫，害怕皇权，害怕皇帝。
我想，这也许是她和皇上最终走向悲剧的根源。可我不一样，我是钮祜禄·甄嬛。前世，
我报复了所有的仇人，却没能救得了我爱的人。这一世，我会利用皇上对我的爱，
拯救我爱的人。5早起去倚梅园折了几束梅花。春天来了，冬雪化了，梅花也快落了。
我剪了几枝仍然坚持在梢头的梅花，准备拿回去，装点一下肃穆的养心殿。谁成想。
从倚梅园出来时，碰到了他。颀长身姿，面如冠玉，那双亮晶晶的星眸，能把晚空点亮。
这是二十六岁的允礼呵。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见到他。他看到我怀里的梅枝，
说道：“我本来也想来折几枝梅花，但看你折了这么多，园子里大概也没剩的了吧。
”“呃……”向来伶牙俐齿的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盯着他发呆。他摸摸脸，
诧异道：“我脸上有字吗？”我这才反应过来，向他行礼：“若曦见过果郡王。
”“你就是若曦啊。”他笑起来，酒窝甜甜的，似要醉死人。
“早听说皇兄在养心殿藏了个美人儿，难道就是你？”“王爷休得胡说。”我窘迫地低下头。
“得嘞，梅花我也不折了，正好我要去找皇兄下棋，你随我一同去养心殿吧。
”我走在他身后。若曦活跃在康熙和几位阿哥跟前的那几年，允礼年龄还小。
所以他和若曦不熟。他腿长步子快，不一会儿就把我落下了。他停下来等我，侧身望着我时，
脸上的笑容清俊温和，多么熟悉而陌生。我多么想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告诉他，
我想了他一辈子，念了他一辈子。但永远不可能了。这一世，他不再属于我。
我赶上他的脚步。他问我：“你在皇兄身边多久了？
”我答：“我与皇上相识十多年了……”他说：“真的挺难得，你好好陪伴皇兄吧，
他看上去凶巴巴，其实内心很温柔。难得喜欢一个女子，你莫辜负了他。”“是，
谨遵王爷吩咐。”我说，“只是，有件事，我想向王爷打听一下。”“什么事？
”“纯元皇后，是皇上的第一任妻子吗？”“纯元皇后？不是啊。皇上只有一个妻子，
也就是当今的皇后，乌拉那拉氏。皇上很敬重乌拉那拉氏，你也要尊重她，
不要因为得宠而忤逆皇后。”这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想，在这个世界，纯元皇后并不存在。
“估计过不了多久，你就要受封了吧？到时候，该我叫你一声皇嫂了。”允礼笑道。
我没有接他的话。就这样走两步聊一句，我们进了养心殿。皇上看到我抱着梅花，
连忙走过来，摸着我冰凉的手，“折梅花这种事，让玉蟾去干就行了，你瞧你，手冻得通红，
还有，鞋袜都湿了。”鞋袜湿了……我遥远的记忆又被勾起。当年，
我第一次被他在倚梅园撞见，就以鞋袜湿了为由逃之夭夭。一切仿佛轮回。
“皇兄忙着安抚美人，都忘了臣弟还跪着呢。”只听允礼说。
皇上斜了他一眼：“谁让你跪着的，起来吧。”“臣弟今天是来找皇兄下棋的。
上次的残局还没破，臣弟今天非把它破了，赢皇兄一把。”“好，朕奉陪！
”兄弟俩兴致盎然下棋去了。我站在旁边给他们奉茶。6最后允礼还是输了。“臣弟告退，
这就回去精进棋艺，下次再来与皇兄切磋。”允礼退下后，皇上对我说：“站那么久，
累了吧？坐会儿。刚才，你的眼睛一直在允礼脸上飘，允礼确实是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啊。
”我笑了，“皇上吃味了？”“嘁，我怎么会……”“皇上，十七爷确实一表人才，
我刚才在想，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呢？”“哦？那你想到了吗？”“不瞒皇上说，
我真的想到了一人，与十七爷绝配。”“哦，是谁？”“皇上见过的，应该有印象。
她就是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皇上眯起眼睛，“甄嬛？朕有印象，
嬛嬛一袅楚宫腰，她长得和你很像。”我说：“甄嬛没能选进宫中，按规矩是要配给宗亲。
可我想想那几位爷，有的已经有了妻室，有的不得皇上圣心，从年岁和人品上看，
就十七爷配得上甄嬛那样的女子。”皇上思忖片刻，“你说得倒不无道理。那甄嬛。
一看便不是寻常女子，若把她嫁给那几个不成器的宗亲，还真是糟蹋了好好的姑娘家。行，
你的提议，朕会考虑。”我绞着手帕，“皇上不会……还想着把甄嬛纳入宫吧？”“怎么会。
”他立即给自己开脱，“我对她没那么多心思！得了，我明儿就下旨，赐婚。你可安心了？
”“嗯！安心了！”我笑容灿烂。他也笑了，捏了捏的我的脸颊，很是宠溺。第二日，
皇帝就下旨赐婚，把甄嬛嫁给了允礼。我打扮成小太监，跟着皇上去果郡王府里观看了婚礼。
我看到允礼意气风发、满面春光，夫妻对拜时，盖头下露出新娘的脸，容色如春，浅笑盈盈。
他们俩，对这场婚事都是满意的。我特别特别欢喜。真的。这一幕，
在我前世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我无数次幻想，如果我当初被撂了牌子，配给允礼，
那该是多么幸福美好的结局啊。如今，美梦成了现实。竟成了现实！甄嬛，允礼，这辈子，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琴瑟和谐，白首不离。回到养心殿，我扑到皇上怀里哭。“怎么了，
若曦，刚才看你还高兴得很，怎么就哭了？”“皇上，他们两个好幸福……”“我和你，
就不幸福吗？”他抱紧我，吻着我的额头。“他们的幸福，与我们的幸福不同。
”“怎么不同？”“您是皇上，雷霆雨露，皆是恩泽。”“若曦。”他的声音严肃起来，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对你的情意，不是皇帝对后妃的恩泽，而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意，
此爱绵绵无绝期。”这一刻，我竟被感动了。前世那个薄情寡恩的帝王，已经面目模糊。
现在我眼前真真切切的，是一个情深如海的男人。而他的深情，只属于我一人。他亲吻着我，
解开我的衣扣。我半推半就地回应着他。若曦与雍正是同过房的，
甄嬛与雍正更是同床共枕了十多年。可我，今次怎么害羞了呢？7早上醒来，
皇上已经上早朝去了。我正想再睡一会儿，玉蟾着急忙慌跑进来，“姑姑快起来，
皇后娘娘马上到了。”乌拉那拉氏宜修？我刚刚穿戴整齐，
便听苏培盛通报：“皇后娘娘驾到！”我们几个仆人忙出去迎驾。
一个仪态万方的女人走进来。我望向她。前世她死得早，她的面容早已在我脑海中模糊。
如今再见，颇为唏嘘。她容颜秀美，不显老态。眉目柔和，不似前世那样总是淡淡簇着，
怀满了心事。这一世，她是唯一的皇后，没有纯元皇后的阴影，所以，她是幸福的吧？
可她往榻上一坐，便开始叹气。“皇后娘娘是怎么了，为何唉声叹气的？”我问她。
“若曦姑娘，你腿不好，别站着，赐座吧。”她是知道皇上对我的心意的，
所以总是对我很关怀。我谢过皇后，坐下了。“皇上已经二十多天没来本宫宫中用膳了，
本宫挂念皇上，亲自做了些吃的，在食盒里煨着，等皇上回来，若曦你服侍他吃了，好吗？
就算本宫求你。”“娘娘哪里的话，娘娘想让奴婢做什么，直接吩咐就行。
娘娘要不要在这多等一会儿，等皇上回来一起吃。”“倒也好。”皇后和我絮絮说着话儿，
等皇上下朝。等了大半个时辰，苏培盛来报：“皇后娘娘，皇上下朝后，
直接奔年妃的翊坤宫去了。”皇后脸上明显的失落。我说：“娘娘，您先回去吧，
把吃的留在这，等皇上回来，我跟他讲。”皇后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若曦，
我倒希望你能受封，当个贵妃、皇贵妃，把那个年氏压下去。本宫是没那个能耐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恃宠而骄。”我笑道：“娘娘莫急，花开花落自有时，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皇后叹着气走了。皇上一直到晚饭才回来。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熟悉的香气——欢宜香。年妃宫里日夜燃烧着欢宜香，
她以为是太后和皇上对她的恩宠，却不知是防她怀孕的毒药。
我把今日皇后来的事跟皇上说了，皇上淡淡道：“好，朕改天去看看她。”“皇上，
恕我直言，您和皇后夫妻日久，没了新趣儿，您就想不起来上皇后那儿去。
可皇后是六宫之主，您给她恩宠，她才有治理六宫的威严啊。否则，
那年妃都骑到她头上去了。”皇上吃着菜，片刻忽然道：“若曦，
你现在怎么喜欢唠叨起朕的家事了？”我一愣，感到不妙，怪我这些日子太放松，
忘掉了眼前的男人毕竟还是那个峻厉的雍正，不容别人插手他的家事国事。我连忙跪地磕头，
“皇上恕罪！奴婢再不多嘴了！”他连忙把我搀起来，笑着说：“朕就喜欢你这样，
以前你总是有些冷漠，让朕猜不透你的心思。现在，你越关心朕的家事，说明你越对朕上心。
以后，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把朕说生气了，朕就打你两下屁股。
”他这话说得……苏培盛和玉蟾都捂着嘴背过身去。晚上，我正准备服侍皇上睡下，
苏培盛好巧不巧地来了，呈上一个木盘：“皇上，请翻牌子。”我白了一眼皇上，
兀自走开了。皇上说：“你不想知道朕今晚召谁侍寝？”“不想。”“沈眉庄，
新进宫的秀女。”“哦，是沈眉庄啊！”我转怒为喜，“那沈眉庄弱柳扶风的，
皇上可要怜惜啊。”皇上捏捏我的鼻子：“真搞不懂你这脑袋瓜在想什么。”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眉庄侍寝了，从今往后她的路，我帮她走得顺顺利利。8果然，第二天，
皇上就下旨封沈眉庄为贵人。一时间，她成了入宫秀女中位份最高的一位。眉庄爱菊，
但现在不是菊花盛开的日子，我从养心殿的花房里偷了两盆黄菊，开开心心地来到存菊堂。
眉庄看到菊花，甚是欢喜，恭恭敬敬地给我回礼：“谢过若曦姑姑，姑姑有心了。
”若曦……姑姑？我对她这个称呼哭笑不得。我还是喜欢前世，她叫我嬛儿，嬛儿。
我拉着她的手，细细地打量她。记忆中端庄美丽又娇憨可人的眉庄就在眼前，
真真切切地在眼前。“若曦姑姑，你怎么哭了？”她拿起手帕为我拭泪。
“眉姐姐……哦不沈贵人，深宫之中，暗流涌动。你一定要谨小慎微，不要对任何人交心。
如果身子有恙，就请温实初温太医来诊断，千万记住，要找温太医。”前世，眉庄假孕失宠，
一蹶不振，就是被年妃和她的两个心腹太医陷害的。眉庄何等聪慧，点头道：“姑姑嘱咐的，
我都记住了。”“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不要轻信别人……”我继续扯着她唠叨。
直到玉蟾提醒我，皇上该回养心殿了。我才恋恋不舍地和眉庄告别。晚上，
又到了翻牌子的时候。我刻意避开，免得尴尬。今晚，皇上去了年妃那里。
毕竟她的兄长正在前线拼杀，皇上在后宫就要哄住这位“年公最小偏怜女”。夜里，
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我锁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我的毛病还没改，还和前世一样，
最怕打雷闪电。记得那一夜，也是这样的电闪雷鸣，皇上从年妃宫里匆匆赶到碎玉轩，
抱着我度过了安稳的一夜。那时的四郎与嬛嬛，永远回不来了。“若曦，若曦！
”我听到有人叫我。帘幕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奔过来，是皇上。“若曦，别怕，
我回来陪你了。”我下意识地扑进他怀里，贪婪地吸吮他身上的雨水香气。这一刻，
我有个想法，不要再像前世一样与他互相摧残了。我要与他互相救赎。他给我一份真心的爱，
我给他后半生的平静宁馨，不再相欠。9一连几日暴雨，晚上皇上都宿在养心殿，由我陪着。
终于等到放晴天，我跟皇上说，天降大雨，后宫却是久旱啦，皇上今晚翻牌子吧。
他斜了我一眼，“你真大方。”他给苏培盛说：“今晚让安答应来侍寝吧，
印象中她还没有侍寝过。”安陵容，终于等到侍寝了。我忽然想到，前世，
她第一次侍寝时因为太紧张，惹得皇上没了兴致，便把她“完璧归赵”了。
她成了满宫的笑柄。我想，她后来扭曲成那种样子，也跟这个经历有关吧。
于是我跟皇上说：“听闻安答应生性温顺胆小，像小鸟儿一样羞怯。皇上可要主动些，不然，
该冷场了。”皇上笑了，刮了一下我的鼻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了？”我羞红了脸。
他笑着出去了。当夜，安陵容被抬到养心殿侍寝。我靠着院子里的栏杆看月亮。
足足等到太监喊时辰到，安陵容才被抬出来。看来，侍寝成功了。第二天，
我缩在榻上朦朦胧胧睡着，有人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我睁开眼，
皇上清俊的脸庞近在咫尺。“那个安答应，真是小家子气。我多亏听了你的话，
才忍住没把她原封不动送回去。”我笑了，勾着他的脖子说：“既然她侍奉了皇上，
就封她为常在吧。不要让她觉得自己不如沈贵人。”“好，好，我的管家婆。
”他捏捏我的耳朵，“我看你最擅长管这些事，不如朕封你为贵妃吧，帮皇后协理六宫。
”我说：“我才不当贵妃，我要当皇后。”他脸色微变，“不行。皇后她与我多年夫妻，
从无过错……”我的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我知道的，我只是开玩笑。
”“这种玩笑以后不准开。”“是，遵命。”他抱住我，“朕该给你什么好呢，
若曦……”10早上，我在养心殿的院子里侍弄花草，苏培盛通传：年妃娘娘驾到。意外，
也不意外。我和年世兰，迟早要正面交锋。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遥想前世，
年家大厦倾颓，年世兰被降为答应，我又设计火烧碎玉轩，终于让皇上决定赐死年世兰。
她不肯就死，我就告诉她了欢宜香的秘密：太后和皇上赏给她的名贵香料，
满宫里只有她一人享用，却含有大量麝香，令她到死都怀不上孩子。她听闻后，五内俱焚，
喊了一声“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啊”，触壁而亡。那个场面，惨绝人寰。
当时我除了有些怜悯她，就只是感到安全了，终于除掉仇敌年妃，我赢了。那时我太天真，
我不知道，皇上是想年世兰活的，我却把皇上不可告人的秘密告诉了年世兰，把她活活逼死。
从那时起，皇上就对我有了芥蒂。之后我就因为穿了纯元故衣而被禁足碎玉轩，
我和家人受尽屈辱，这些都和年妃的死脱不开干系。现在我明白了，不能动年妃。
皇上对她是有情的。正想到这，
只见身穿华贵锦绣、满头点翠步摇的年妃在太监宫女的搀扶下走来了。
依然是那个风华绝代、美貌不可方物的女子。她见着我，凤目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
说：“听说养心殿最近养的花很美，皇上甚是喜欢。甚至在雷雨夜，专门赶回养心殿来护花。
因而，本宫特地来看看，是什么样的花，令皇上如此眷恋。”我向她施了一礼，
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只是皇上养惯了，便留在身边了。”“哦？
本宫自潜邸就侍奉皇上左右，从未见皇上养过这种花。皇上是从何时认识的？”从何时，
我也不记得了。马尔泰·若曦的记忆一天比一天弱，我只记得她那时少女心性，
很得几个阿哥欢心，至于她何时走进四爷心里的，大概是在一段最艰难的日子里。
年世兰是与四爷同富贵，而若曦是和四爷共患难。我望向年世兰，
即便带着傲慢、怨怼的神情，她依旧很美。脸颊上敷着一层浅浅的胭脂，如红莲上的红晕。
眼睛黑白分明，纤长的羽睫如鸦翅。眼角微微上挑，风情万种。我又想到，
前世的这一段时间，正是年世兰最难过的日子。甄嬛、眉庄、安陵容陆续得宠，
年世兰又一直怀不上身孕，皇帝心思又深沉如海……这段时间，也是年世兰作恶最多的日子。
暗杀淳儿，让眉庄假孕，给温宜公主喂木薯粉，
罚我跪在烈日下导致小产……年世兰就像一个被逼到绝路困兽，疯狂地张牙舞爪，
凡是接近她的人，都要被她所伤。我摘下一捧花，对年妃说：“这几朵花开得最旺，
奴婢送给娘娘，顺道陪娘娘回翊坤宫吧，奴婢还有些话想对娘娘说。
”走在去往翊坤宫的路上，我和年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年妃问我皇上最近怎么样，
又抱怨皇上去她那里去得少了，戚戚然地说：“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本宫没有孩子。
本宫如果有个孩子，哪怕是公主，皇上也会多惦念惦念本宫……”其实兜来转去，
她只是缺一个孩子。孩子可以巩固她的地位，孩子可以温柔她的心性，
孩子可以让她在想作恶的时候有所顾虑。我说：“年妃娘娘，我们做个交易吧。”“交易？
”她停住脚步，诧异地问。“这一年内，你只要不伤害别的嫔妃，不要和前朝勾连，
你必能怀上龙种。”她愣了一下，冷笑。“你怎知本宫伤害嫔妃，你又怎知本宫勾连前朝？
”“娘娘，我们现在是坦诚交心，您若是不信我，我敢预言，您的圣宠会越来越薄，
路会越来越窄，最后撞上南墙。”“你！”她扬起手想打我，最终却忍住，眼珠转了一下，
“你敢确定？本宫能怀上孩子？”“只要您做到两件事，一不伤害嫔妃，二不勾连前朝，
孩子，很快就来。”她眯起眼，研判地望着我。许久，说了一个字：“好。”说罢，
一掀斗篷，快步离去。11“听说今天年妃来养心殿了？”皇上问。我给他斟茶，
说道：“是的，说来看看皇上养了什么花，雷雨夜都要赶回来护花。”皇上笑了，
“还不是为了你这朵花。”“哦？我这朵什么花？”“解语花。”“既然，
皇上觉得我是解语花，那我有些话想跟皇上说，希望皇上听了不要生气。”“你说吧，
反正你惹我生气的时候还少吗？”他依旧笑着。我放下茶壶，郑重地跪在他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我说过，你不用在我面前跪。”他起身要搀扶我。“皇上，
让我跪着说完吧，因为你听了，可能想打我。”“……行吧，你说。
”我说了三个字：“欢宜香。”皇上的脸，立马由晴转阴。“皇上，
把年妃宫里的欢宜香撤了吧，给她一个孩子。”“若曦，起来吧，不必说了。
”皇上语气低沉。“皇上，我知道，你不让年妃生育，是怕年家有了皇子这个依靠，
势力更加坐大，威胁到国本。但是，皇上你正值壮年，年妃就算生下皇子，也要等十多年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