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第一次见到我时便觉得我好可爱。小小的女孩子把自己裹在毛茸茸的外套下，
好像一只小熊。他说我的眼睛很漂亮，亮闪闪的，像一只小鹿，只是初见是有些怯怯的，
让人不忍惊动。他说我是他见过最有才华的女孩子，我的笔触和我的人一样灵动，
让他一见难忘。他说我温柔善良，细腻柔软，坚强又勇敢，
美好得像从坚硬的岩石缝中开出的一朵小花。他看着我，目光坚定却包裹着柔软的爱意。
他问我，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照顾我。如果表现得好，
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照顾我一辈子。我点了头。他开心得转圈圈，
拉着我在社交平台上官宣。盛大的万家花火下挤着两张暖融融的笑脸。
我的愿望很快也成了真。在谢大师的极力推荐下，
我的作品《天光乍亮》入围了第167届“锋触奖”评选范围。我不负恩师所望，拿下金奖。
那幅画的中央，是一道彩虹。在各路媒体的宣传那里，我挤身进了新锐黑马画家的行列。
我逐渐小有名气，有了一批粉丝，采访越来越多。我终于有了办画展的资格。
谢大师笑得合不拢嘴，兴高采烈地张罗着我半年后的画展。这里需要一幅油画，
那里需要装饰个雕塑，A区要换成墨绿色背景板，B区的打光一定要垂直。
老头子事无巨细地盯着细节，从头操心到尾，从白天操心到晚上。
我不止一次劝他要注意身体，别这么辛苦。他不听。师母拉住我的袖口：“让他忙去吧，
他高兴。这可是他最爱的徒弟的第一次画展，他看得比谁都重。”我们当时谁都不知道，
我的这位恩师最终也没有等到我办画展的那天。
10谢景明和我的官宣照片里出现了一条奇怪的浏览记录。像是一个新开的小号，
头像和昵称都没有做过修改。可就是这个小号，单日浏览了我们的官宣照片876次。
“什么毛病？”谢景明皱着眉头嘟囔，“这是看我老婆好看，忍不住想多看几遍？
”我摸着他的头让他淡定。可没过多久，我就比谢景明还要崩溃。
因为那个小号开始如洪水般的给我发。私。信。“黎黎，你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打压你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换了几十个手机号给你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每天都给你发很多很多微信，
希望有一天不再是小红叹号回复我。”“回来我身边吧，我是最好的心理医生，
我能治好你的病，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了，
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每天都抱着你的梳子入睡，那上面有你的味道。”“我真的爱你，黎黎。
”怎么办，这里的每一个字都泛着臭气熏天的恶气，让我无比恶心。恶心之余，
我只觉得无比可笑。陆羡辰是最好的心理专家，可让我患上抑郁症的也是他。
谢景明从不懂什么心理学，却能把我破碎的世界一片片地织补起来，再双手交还给我。
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心理医生。我正准备把他拉黑，却看到最后一条私信是：“黎黎，
我到你家楼下了...”发送时间，是刚刚。11“哈？”我和谢景明双双对视一眼，
很有默契地朝窗下看去。不远处，一个暗色的身影寂寥的站在黑夜中，手指掐着一点猩红。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那是陆羡辰没有错，可他什么时候染上了抽烟的习惯？
“他是怎么找过来的？”我皱了皱眉。“可能是...跟着这个定位？”谢景明讪讪地说，
手指着那条动态。那条动态下面的确有一个动态定位。“怎么把他弄走？”我又皱了皱眉。
“不知道。”谢景明摇了摇头，
“也许...没准儿...过会儿不理他...他自己就走了？”勉强可以一试，我点点头。
一夜过去了，窗下果然不见陆羡辰的身影。太搞笑了，他真的很会装。
谢景明给我整理了一夜画稿，凌晨四点才睡。
我对着屋外那个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家伙比了个“嘘”的手势，准备带它下楼溜溜。
刚走出楼门没两步，一个人影从两处草丛的中间冲出来，一个箭步抱住我。
我尖叫出声却被他抢先一步把嘴捂住。“黎黎、黎黎，是我，别怕。”我猛然抬头，
眼前是陆羡辰那张疲惫到脱相的脸。12陆羡辰的那张脸已经完全失去光泽，
和我记忆中那个挺拔帅气，温和儒雅的学长毫无关系。他的眼睛像是整整两周没睡觉般猩红，
黑眼圈耷拉到鼻翼上方。身上满是烟臭味。“黎黎，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看我的样子，
我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求求你原谅我，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我厌恶地在他怀里挣扎着。烟臭味熏得我想吐。我咳了一声。陆羡辰立马反应过来，
用一只手轻轻攥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飞速地脱掉身上的外套。“对不起黎黎，
我知道你讨厌烟味，对不起。这下没有烟味了，不会有烟味了。黎黎，我不是故意要抽烟的，
只是你离开我之后，我的日子太难过了。我的生活变成了一锅粥。如果不抽烟麻痹自己，
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到现在。”他的生活变成了一锅粥。我一点也不意外。
“你找不到能全心全意伺候你，甘心被你精神控制的女人了？”我冷笑一声，反问他。
陆羡辰明显一滞：“什、什么？”“如果我现在跟你回去，不给你做饭，不给你刷碗，
不给你洗衣服，不给你做卫生。如果我不听你的话，有自己的思考和自己的见解。
如果我不乖乖待在家里，有自己的社交和自己的朋友。陆羡辰，你还需要我回去吗？
”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陆羡辰愣住了，捏住我手腕的手也软了几分。
“你爱的根本不是我，你爱的是个听话的傀儡。而这个倒霉蛋刚好就是曾经的我。
可陆羡辰你给我听好了。我永远不会再是你的傀儡。”陆羡辰敲敲自己的头，
神志似忽然清明一般：“不是的黎黎！我愿意，我愿意的！只要你和我回家，
我可以给你洗衣做饭，我可以乖乖听你的话。我知道我以前是个混蛋，
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可是我都改了，而且我可以弥补。你愿意怎么对我都可以。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精神控制我，我甘之如饴。”我相信他是真的慌了。
毕竟陆专家何曾用这么卑微的语气和别人说过半句话。可我还是摇摇头。
他面上闪过一丝绝望，我趁机抽回了我的手。“陆羡辰，我不是你。
”13陆羡辰轻轻的低下头去，像一只颓丧的小狗，轻声念叨着：“可你以前很爱我的。
”是啊，我曾经很爱他。是真的真的很爱。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又温柔儒雅，
几乎是周边几个学校里所有女生的暗恋对象。他是天才少年，
发表论文对他来说似乎就像吃饭一样容易。这样的男生在我进学校前就早有耳闻。
我从来没有想到和他的相识来得这么突然。那天，我第一次去学校，一个人背着三个大行李。
他摇下车窗，温柔地看着我，笑着对我说：“你准备去哪儿？要我送你吗？
”后来在联校竞赛时，我被竞争对手偷着修改了作品，被举报作品不合规。
他一个人找了许多证据，联系了举办方和裁判，帮我扳回一局。
我向他表白的时候是在他们学校的湖边。我紧紧攥着那封白底烫金的情书，手心出汗，
紧张到不敢看他。想必那时我的脸应该是红透了的吧。我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他那么优秀，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但他的清朗的声音却从上面落下来。
他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好久了。那晚的风带着轻柔的薄荷香。他轻轻把我抱进怀里，
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请放心的依赖我吧，我的女朋友。”我还是真的很爱他。
但我爱的是那个校园湖边带着薄荷气的少年。不是面前的陆羡辰。
14陆羡辰好像就这样在我家附近住下了。我经常会在家附近见到他的身影。但是他也很乖，
从没有上来纠缠过我和谢景明，大多数时候只是远远的看上我们一眼，
偶尔也会买点吃的喝的放在我家门口然后又远远跑走。我也就不再管他。只有一次，
那天是我和谢景明刚遛完狗回来，我嚷嚷着要他陪我一起去剪头发。“乖啦，
我先上楼给儿子洗个澡，洗完澡我就过去。”陆羡辰突然从旁边冲出来，头发蓬乱，
表情扭曲，手指着谢景明，把他吓了一大跳。“你、你、你敢让她给你生儿子？！
你知不知道她最怕痛？！她一个连打针都怕的女孩子，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她？！
”谢景明一脸茫然，指了指我手里的小柯基：“儿子。”陆羡辰缩了回去。
可是谢景明仍然对身后那道幽怨的身影表示不太适应。“我并不觉得他这样做得对。
”谢景明不满地晃晃脑袋。“好啦，好啦。”我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和谢景明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我爱做饭却总是糊锅底，他一边奋力的刷着锅，
一边夸我做饭好吃，说我比上次又进步了些。我肢体不协调却想学跳舞，
他故意学着蹩脚的动作惹我发笑，安抚我，告诉我我已经比他优秀得多的多。
我忽然想起和陆羡辰分手之前。那时候的我，无论做得有多好，在他眼里都是不够好。
而现在，谢景明眼中的我，不管有多失败，都已经足够成功。
15在画展的筹备会上我又见到了魏岚。她是我画展的主要投资人。
我从未想过时隔多年还会再见到她。尤其是以这种方式。“其实我当年一直想找你说明白，
你也很漂亮，而且很优秀。陆羡辰说得不对。”魏岚噙着笑，嘴里叼着吸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