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就太过瘾了。如今就等着他们收到这份大礼了，不能目睹他们的反应真是可惜。
10我坐在船头咯咯直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商船一路南下，我换了一艘又一艘的船，
我听说一直往南就会到达没有冬天的国家。我就是要去寻一个没有冬天的地方，然后一人，
两狗，三餐，四季。嘿嘿……我正开心的畅享着未来，哐~的一声，差点一头栽到河里。
原来是船靠岸了。不管是商船还是客船，一天总要靠岸几次让大家喘口气，
再吃点饭菜垫垫肚子的。还好我抓紧了栏杆，不然我这一身的银票可真的要去打水漂了。
机智如我，将侍郎府得来的银票全都绑在身上了，大额银票则直接缝进衣服里。如此，
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点臃肿的妇女形象便出现了。我点了一份酒酿汤圆，
吃了两个感觉太腻了，就让老板打包，打算拎着上船等饿了再吃。
路边一个光着脚乞讨的孩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常年没有穿鞋，他脚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
看着又红又肿，脚跟还有着厚厚的茧子。我走到他跟前，放下手里的汤圆便上了船。
船快要开的时候，船夫却嚷嚷起来。说一个乞丐上了船，怎么也赶不下去。我心里一动，
想着不会是刚才那个孩子吧。出了船舱，入眼便是那一双刚才触动我心弦的脚。此时，
他因为受了打而蜷缩在甲板上。我拿了银子给船夫：「这孩子的船钱我出了，快出发吧，
别耽误大家的行程。」船夫拿了钱高高兴兴开船去了。我坐在甲板上，没有说话。等了许久，
也没见孩子来跟我攀关系。可能是我想多了，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演的这么像，
何况我走了十几日，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他们更不可能找到我。我起来拍了拍屁股，
打算到船舱里休息。没想到我走哪儿小乞丐就跟到哪儿。「为什么跟着我？」
「你给我饭吃了。」「人来人往给你饭吃的人多了去，怎么不去跟他们？」
我面带怀疑地问道。小乞丐眼神却亮的惊人：「他们都是可怜我，只有你不是。
你看我的时候就像我娘看我一样。」……我把你看做自己，你却把我看做娘亲。
11一路南下，由一人变成了两人。云儿跟了我几日，她不爱说话，却整日粘我很紧，
仿佛我一个转身就能把她丢下。云儿就是当日遇见的小乞丐，我没想到邋里邋遢的小乞丐，
洗干净竟然是个小丫头。她说她没有名字，让我给她起一个。我想了一会说：「叫云儿吧。
往后自在随心，无忧无虑。」云儿很懂事，也很懂看人脸色。她来船上几日，
别的孩子会在船上打打闹闹，会跟爹娘撒娇要吃要喝的。云儿却总是安静的坐在我身边，
眼眸追随着那些孩子。每当我看过去，她总能瞬间看向别处，仿佛刚才的凝视从不存在。
我只能心疼的抱抱她。商船继续南下，云儿这几日却越发不对劲。夜里睡的极不踏实，
嘴里胡乱叫着嚷着，模糊间我只听得一个「娘」，每每惊醒都是满头大汗。船又靠岸了，
船夫说今年水灾严重，这一片是泄洪的口子。暗流甚多，只有一条河道平稳些，
但是需要商船排队通过。如此，我们便要在此地逗留几日了。我上了岸，第一次，
云儿没有跟着我。我问她怎么不下来，她支支吾吾说有些累，想要睡觉。我没有逼她，
只打包了几样吃食带回去给她。往日，云儿吃东西很积极，并且十分珍惜食物。
今日却只拿走一个饼子发呆，饼子掉地上了都没回过神来。
我拿起地上的饼子放在她手里：「云儿，你是从这儿出去的？」云儿身体猛地一抖，
随后点点头，眼泪也跟着一起落下。云儿说，这里是她的家乡，
今年洪水将整个村子全都淹没了。村里的劳力都出去乞讨食物过活。「奶奶生病了，
吃不了树皮，躺在床上足足饿了七日。其实家里还有一个鸡蛋，但是娘亲要留给小弟弟吃，
小弟弟没有奶吃整天饿的哇哇大哭。我爹乞讨回来，知道娘有鸡蛋却不给奶奶吃，
就要把娘打死。他把家里唯一的鸡蛋拿给了奶奶吃，奶奶吃了鸡蛋活了过来，
但是几天后我弟弟却饿死了。我跟娘哭的死去活来，奶奶又跟爹说我整天就知道哭，
不如卖了换点吃的回来。我爹扛着我就往外走，我娘拦也拦不住，就一头撞在了大门上。
即便如此，我爹也没有停下来，他把我卖到了隔壁村换了半袋小米。」
我心疼地摸了摸云儿的头：「然后呢？买了你的人家又不要你了？」云儿摇摇头，
眼泪又开始滴答：「新爹娘对我挺好的，但是没过几个月村里就起了时疫。好多人都死了，
新爹娘也染了病，很快就都死了。听说往北边去有很多有钱人家，就能吃饱肚子。
我就一路乞讨直到遇到了你。」我将云儿抱在怀里，肩头已经湿了一大片。这个可怜的孩子，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难。哄睡了云儿，我却无心入睡。南下的时候还没入秋，
如今已是百木凋零了。我站在船头，
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思索：「为什么有些人生来便什么都不用做，嫁的良人，娶的贤妻，
然后幸福一生。可是有些人，辛勤恳恳却要历经人间疾苦，至死方休？」我想不明白，
满天星辰也不曾给我一个答案。待了几天，终于在一个清晨，
船家兴冲冲的跑来通知明日便可继续出发。我打算出门采买一些东西，
云儿却扯了扯我的衣袖：「云儿想出去，给我梳个头好吗？」
我将自己小时候最喜欢戴的两朵绒花绑在了云儿的小揪揪上，跟她说，我在船上等她。
云儿却拉着我的手说：「我想你陪我一起去。」我有些惊讶，自我娘走后，我便独来独往，
出行从未有人相伴。原本打算在船上等着云儿，如今倒叫我进退两难。
但望着云儿那双带着祈求的眼神，我又心软如水。一路上云儿都拉着我的手，
我以为她要回家看看。却没想到她带着我爬上了一座小山。当看到一大一小的两座坟茔时，
我突然明白，云儿是来看望母亲和弟弟的。云儿跪下泪水涟涟：「娘，
弟弟你们在下面过得好吗？招娣来看你们了。招娣遇到了很好很好的姐姐，我还改名字了，
叫云儿……」我在一旁听着云儿念念叨叨了一会，然后她就要拉着我走。我想了下，
还是走到云儿母亲坟前，掏出身上的糕点放在坟前：「这位姐姐，不知道要来看你们，
随身只带点糕点，给你们尝尝吧。明日我就要带着云儿离开了，往后可能都不会再回来。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云儿。」云儿上前将我紧紧抱住，然后放声痛哭起来。
12我跟云儿在一个叫南省的地方下了船，不是不能继续南下了。而是那天下船吃饭的时候，
突然有一个圆圆的绿球球掉落到我的跟前。当地人说这东西不仅可以吃还可以喝，
我抱着它找了好几个人才将这球打开，那一口甘甜，我至今难忘。
天下原来真有免费的午餐呐。我当即回到船上收拾行李，
跟船夫打了个招呼就结束了几个月的游船生活。我们在这里安顿下来，并买了一处小宅子，
这里不仅风景优美，而且走几步就有那种结着球的树。当地人管它叫胥邪树，
这里不仅胥邪树结果子，还有各式各样我从没见过的果树。我跟云儿仿佛到了天堂，
每天都在探索各种美味的果子。这里民风质朴，生活平静又美好，还有一片蔚蓝的大海，
已经隆冬时节却一点都不觉得冷！我找到了理想的生活地方，并且还有云儿相陪。
可是没有什么地方是没有缺点的，在一次海啸过后，我跟云儿便无家可归了。
大水冲走了我们的竹屋，不止我们，还有几户人家，直接被大海淹没了。
我收留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还捡到了一窝小奶狗，房子没了可以再建，
可幸运的是家人又多了几个。几个月后，看着越来越热闹的小院，人生第一次，
我感到了幸福和满足。13很多年以后，我正坐在摇椅上喝着胥邪果子打着盹儿，
云儿的小孙子却哭哭唧唧来找我：「祖母，学堂里新来的同窗抢了我的饴糖。」
我一看这小家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顿时来了气，几个孙子里，我最爱这个小家伙，
平时总粘着我，自己家都不回。「哪个混不吝的小子抢我孙孙的饴糖，祖母去给你要回来啊。
」我边哄孩子边抄了根小棍子往学堂走去。学堂还未散学，郎朗的读书声一阵又一阵传来。
我站在学堂门口叉着腰，正准备一顿输出之时，却忽见一个满头白发，
但气质儒雅的教书先生端端正正地站立在学堂中央。我慌忙拉着小孙子转头就走，
仿佛后边有那洪水猛兽一般。「祖母，您跑什么呀？还没帮我要回饴糖呢。」「乖孙子，
有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那同窗不是新来的吗，就当交个朋友吧。」……思来想去一整夜，
第二日我特意梳了头，又来到了学堂。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
学堂里只有零星几个年纪大的孩子在温书，旁边小屋的烟囱正冒着一圈又一圈的浓烟。
我伸着脖子往里看，企图看到些什么。「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来？」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我一跳。面对来人，我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此人正是当初被我坑了一把的侍郎李盛。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南省，昨夜反复思量，
我决定得过来看看杨明珠有没有跟来，只是啥也没看见呢，就被他发现了。
可能心里藏着愧疚，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尴尬说到：「路过路过，昨日只是小事，
我跟孙儿都说了，饴糖便送同窗吃了。」他只淡淡一笑：「原来如此。」「打扰先生了，
我这就离开。」说完我又准备匆匆离开。「寒舍早饭已妥，不如这位夫人顺便吃点？」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我真的很想进去看看。我笑嘻嘻的应了下来。竹屋十分干净整洁，
几样家常小菜和浓香的米粥散发着勾人的气息。李盛坐在一旁喝茶，我安静的坐好等着吃饭。
忽而一个熟悉的脸庞进来了，是主母。她看上去还是那么雍容华贵，
岁月在她脸上刻画的纹路竟让她看起来更加优雅了，只是好似多了一抹愁色。
她看到我先是一惊，随即如常。便招呼我吃起饭来。吃完饭，李盛去授课了。
我则跟着主母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想到李侍郎竟然做到了礼部尚书，
只是好好的盛京不待，竟然跑这么远的南省来致仕。眼看要到中午了，我便准备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