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裴瑾看着谢缦将我稳稳接住,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又恢复了轻蔑的神色。
“公主殿下,你莫要开玩笑!”
“沈烛岩心心念念的人只有我,怎么可能会娶你?”
“不过是她想利用你来气我罢了!”
谢缦冷冽的目光扫过裴瑾,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郡主这是在质疑本宫,还是在质疑陛下的赐婚旨意?”
她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表情严肃又认真。
裴瑾却依然执迷不悟,她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
“赐婚旨意?”
“公主殿下,恕臣之言,您一向不近冷漠,什么时候跟沈烛岩走这么近了,还愿意为他骗人?”
“而且他爱了我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转头看向我,眼神中带着几分质问和不甘,“沈烛岩,你告诉他们,你只是在跟我赌气,对不对?”
“只要你说你爱的还是我,我可以既往不咎,让你做我的夫君!”
我看着裴瑾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只觉得无比可笑,心中的最后一丝眷恋也彻底消散。
我向后牵住谢缦的手,冷着脸看向裴瑾。
“裴瑾,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前世我对她情深意重,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一世,我不会再跟她有什么纠葛!
我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
“我与长公主的婚事,是我心甘情愿,也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旨意,容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今天是我和长公主的婚宴,你若是再放肆,我就要请陛下娘娘治罪了!”
这话刚落,我父母听到了门前的争吵,正闻讯赶来。
我父母在我选择联姻对象前,对她一向都是好脸色,认为她是金陵城中不可多得的才女。
这次见了她却不屑一顾,只对谢缦笑着。
“公主殿下,烛岩平日里有些脾气,以后还请您多担待。”
“婆母您放心,我既然与烛岩成婚,自然保护他,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裴瑾望着我父母对谢缦的热情态度,听着谢缦一口一个婆母,她脸上血色骤然尽褪,声音陡然拔高。
“伯父伯母!”
“你们难道也帮着烛岩骗我?他明明说过非我不娶!”
她眼底泛起血丝,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盯着爹爹。
可还不等爹爹开口,我的贴身丫鬟就突然朝着谢缦跪了下去,声泪俱下地跟她讲诉了那日,我在裴府受到的羞辱。
谢缦瞳孔骤然紧缩,垂在身侧的手青筋暴起。
她轻轻将我护至身后,寒声道:“我到不知道诗书传家的郡主,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话音未落,她已经抽出身旁的佩剑,横在了裴瑾的脖子上。
纵然长剑只是装饰所用,可谢缦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还是吓得裴瑾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顿时口不择言起来,“公主殿下莫要听信这贱婢胡言!”
可她颤抖的声线早已出卖了内心的慌乱。
闻讯赶来的侯夫人见状,也急忙上前解释,“不过有些误会而已,公主殿下何必大动干戈!”
“既然您要嫁沈烛岩,我们裴家自然会送上大礼,祝福您跟沈公子百年好合!”
“想必沈公子也不会在意我那日的唐突吧。”
看着面前这个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侯夫人,我不由得冷笑。
前世她见皇后因病去世,我沈家没落,便一改讨好的嘴脸,对我百般锉磨。
现在又对着谢缦谄媚讨好,真是恶心!
我冷笑一声,指着脸上被巴掌打得红肿,“这便是裴家的待客之道?”
围观的宾客发出阵阵惊呼,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
裴瑾看着我身上的伤痕,眼神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又梗着脖子道:“是你先对若阑图谋不轨!”
“要不是你跟皇后娘娘告状,让皇后娘娘斥责他,我也不会......”
“烛岩,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跟你道歉。”
“你原谅我好么?我知道自己......”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缦摆手打断。
谢缦一双深沉如水的眼眸中盛满了愤怒,声音也冷得让人不寒而栗,“裴瑾,到底是不是误会,我自会在陛下面前禀明。”
“这件事,容不得你狡辩。”
说完,她牵起我的手,就要带着我离开。
裴瑾想要来拉我,却被侯夫人抓着胳膊往后拖。
“他是驸马爷!你现在不用嫁他了,你还缠着他做什么?你想我们裴家都给你陪葬么!”
“跟我回去!”
却没想到一向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的裴瑾,直接甩开了她的手。
“不!”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失去她!”
“都怪你,非要让我嫁什么楼若阑!”
6
侯夫人被她大力推倒,惊诧间她已经追到我面前。
裴瑾死死地盯着我,不甘心地问。
“你真的要娶她么?”
我都要被气笑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吓得失心疯了。
从她到这里,我说了无数次。
见她还要纠缠不休,谢缦一把将我拉到身后,低沉的声音充满了警告。
“裴瑾,如果本宫当街砍了你,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裴瑾却完全忽视了谢缦的话,她的脸色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样。
“一定是她逼迫你的对不对?只要你说是,我立刻就带你离开她!”
这次,我是真的被气笑了。
分明是她自己不愿意嫁我,甚至在嫁我之后对我百般折磨。
让我沦为京城的笑柄。
怎么还有脸说这话呢?
我冷哼一声。
“裴瑾,你还真是不要脸!当然是我愿意娶她啊!你算什么东西,还带我走?”
“你既然选择了楼若阑,你我之间再没有关系了!”
我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谢缦扭头就将我带上了马车,只是裴瑾还不甘心地跟在后边喊,“可是明明爱的是我啊!”
“你怎么可以娶别人!”
“烛岩,你我青梅竹马,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听着她嘶吼的声音,我只觉得讽刺,竟然没有早些看清她的真面目。
到了公主府后,谢缦没有管什么礼仪规程,直接带我回了卧房。
随后她一言不发地挽上我的袖口,见到我被裴瑾抓的青紫的手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疼么?”
她温柔地看向我,眼神中满是疼惜。
恍然间让我想起来前世,在我还没死之前,裴瑾就将我丢到了乱葬岗。
那时大雨倾盆,我绝望地躺在死人堆。
是谢缦裹挟着一身的风雨,来到乱葬岗找我。
她平日里总是清贵矜冷,那时却满面尘土,发冠歪斜,眼底尽是惊恐与心疼。
她颤抖着将我抱起,声音都哽咽:“怎么会这样......谁干的?”
我想开口,却只能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
谢缦顿时浑身一震,“不论是谁,我都会给你报仇!”
“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她起身欲抱起我,却被我虚弱地拽住衣袖。
我看着她,绝望地摇了摇头,“我......活不成了。”
“你若是能为我全家报仇......你的恩情,我来世一定报答。“
眼前的面容渐渐与记忆中双眼血红的女人重叠。
前世,我与她交集不多,只知她权倾朝野却独善其身。
没想到,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她寻来。
谢缦指尖轻轻抚过我手腕上的淤青,“阿岩,往后谁再敢伤你,我定要他百倍偿还。”
说着,从袖中取出个白玉小瓶,倒出药膏细细涂抹,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在雕琢稀世珍宝。
可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嘈杂声,紧接着门被猛地撞开。
裴瑾披头散发闯进来,衣衫凌乱,眼神疯狂。
“沈烛岩!你不能娶她!”
“我们明明说好要一生一世的!”
她已经红了眼,丝毫不顾及长公主府满院的宾客。
裴瑾拿出一根断了的玉簪,声音颤抖,“我来嫁你。”
“我说过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嫁你。”
那玉簪曾是裴瑾送给我的礼物,只是自从楼若阑出现以后,就被她折断,用来告诉我不要痴心妄想。
今日再拿这跟断簪,就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谢缦将我护在身后,周身寒意迸发:“裴瑾,这是长公主府,容不得你放肆!”
她的声音如淬了冰,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裴瑾却似没听见,直直盯着我,脸上满是扭曲的痛苦。
“烛岩,你忘了我们一起放风筝的日子?忘了你说非我不娶?现在却要投入别人怀抱,你好狠的心!”
她步步逼近,眼神里是近乎偏执的疯狂。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裴瑾,你能不能别闹了。”
“我和你之前早就没有什么过去了,我现在是驸马!”
裴瑾的脸上的笑容一僵。
“我不承认!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我已经后悔了!”
“跟我回去好么?”
我嘲讽地看着她,“裴瑾,我和谢缦是圣上赐婚!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裴瑾眼眶一红。
“可你真的爱她么?”
“烛岩,我和你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啊,你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呢?”
真的爱她么?
7
我顿了顿。
裴瑾见我犹豫,立刻急不可耐地接着说:
“烛岩,我真的爱你,之前是我自己没有意识到。”
“现在我想通了,我是爱你的。从小时候开始我就眼里只有你,每次你说爱我,我心里都很高兴,”
“烛岩,求求你娶我吧!”
我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忍不住讥笑出声。
就在这时,楼若阑从门外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他披头散发,脸上还沾着泥污,一进门就扑到裴瑾脚边。
“郡主!皇后娘娘派人封了侯府,说要彻查您强抢凤冠、私扣朝廷命官的罪名!”
他尖细的嗓音带着哭腔,可是裴瑾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楼若阑又拼命地晃动着裴瑾的衣袖,“郡主,你想想办法啊!”
下一瞬,裴瑾突然像疯了一般,狠狠揪住楼若阑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推开。
楼若阑发出刺耳的尖叫,拼命挣扎着,“郡主,你弄疼我了!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
裴瑾怒极反笑,一巴掌狠狠扇在楼若阑脸上,巨大的力道让她直接摔倒在地,嘴角瞬间溢出鲜血。
“都怪你!若不是你,烛岩怎会对我死心!”
“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说着,她又一脚踹向楼若阑的腹部,“我本该嫁了烛岩,成为沈家主母,前途无量!可你,你这个畜生,毁了一切!”
楼若阑蜷缩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他哭喊道:“郡主,你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吗?”
“你说过只爱我一个人的!是沈烛岩横刀夺爱,是他抢走了你!”
“住口!”
裴瑾又一脚踢在他背上,“以前是我瞎了眼,竟然看上你这么个贱人!”
“那凤冠要不是你非要,我能够给你夺来么?”
“要不是你挑拨,我又怎么会把烛岩绑进裴府!”
她一边咆哮着,一边不断地对楼若阑拳打脚踢,“都是你这个贱人害得!”
很快,楼若阑就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看着楼若阑一动不动的样子,裴瑾毫不犹豫地转身跪在地上。
“我已经杀了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以后再不会有人勾引我了!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只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而已,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
忽然间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我怒极反笑,“你一次次羞辱我,践踏我的尊严,现在却来说误会?”
裴瑾哽咽着,睫毛也在发颤。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你不能娶谢缦!我真的接受不了!”
“我可以放弃一切的,我什么都不要,侯府我也不要了,求求你回到我身边。”
听到这,我气得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侯府你不要?你现在是大难临头,装什么深情!恶不恶心!”
随后我握紧谢缦的手,“我现在爱的是她,她会护我、疼我,这才是我想要的一生一世!”
“至于你,裴瑾你就去大牢思考这一辈子吧!”
我扭过头,再没管撕心裂肺痛哭的裴瑾。
这样的人,我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说罢,挥了挥手,王府侍卫立刻上前将裴瑾强行拖走。
裴瑾被拖走时,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
而后我和谢缦拜堂成亲。
礼成之后,宾客们的祝贺声此起彼伏,但我的眼中却只有谢缦一人。我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朝着婚房走去。
洞房内,红烛摇曳,我小心翼翼地掀起谢缦的红盖头。
烛光下,她的面容娇俏而温柔,眼中盛满了眷恋。
“阿岩,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望着她,其实心中多得是疑惑与不解。
为什么前世她会来寻我,为什么今生她会如此对我。
所有的疑惑萦绕在心头,脱口而出却只有一句话,“为何......为何你对我如此好?”
谢缦笑得温柔。
“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陛下登基那日你跟在皇后身边,眉眼含笑。那一刻,我便动了心。”
我惊愕地抬头,对上她深情的目光。
她继续说道:“后来,我看着你满心欢喜地想要娶裴瑾,只能默默将这份情意藏在心底。”
“后来却听说你要娶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阿岩,我不管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救命稻草,还是把我当成退而求次的选择,我都会对你好的。”
听着她温柔的话语,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
原来前世的相遇并非偶然,原来她早已在我不知晓的时光里,默默守护了我许久。
谢缦捧着我的脸,认真地说道,“阿言,我承诺,往后余生,定护你周全,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我点了点头,随后红烛摇曳,我知道这才是我寻找一生的良人。